GL小說 迴旋曲 曲目四 來生緣 中

「揚羽之蝶，翩翩迴旋。粉桃餘香，幽幽蕩漾；思惹情牽，交織成網。悲歡離合，緣起緣滅，輪迴反覆，情歸何處？」身著紺色浴衣的男子不急不徐地念著手中的詩詞，走向在自家庭園中散步的女子。
「光一，怎麼了？」女子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木屐聲響，轉身看著自己的丈夫。
「織姬，這首詩的含意是……」
「很久很久以前，桃花與鳳蝶相戀的故事……」
「妳又看了別人的前世？」
「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。」
「我只是不希望妳被捲進麻煩的事端。」
「夫君言重了，妾身自有分寸。我不過是好奇重逢的花與蝶能否迎來愉快的結局。」
「織姬，時間很晚了，外面風有點涼，若是受了風寒可就遭了，該進屋子了。」男子輕輕挽起妻子的手，領她進入室內，兩人坐在榻榻米上。
「光一，你真愛瞎操心。妾身的身子有那麼孱弱嗎？」
「織姬從來就不弱。我只是想要好好地保護妳。」
「妾身該以什麼來回報良人的一番心意？」
「如果晚餐時，妳吃醋的話，我會很開心。」
「那麼妾身真是太對不起光一了。」女子柔聲一笑，輕輕靠在丈夫身上，腦海中編織著綺麗的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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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馨的家)

馨洗完澡後，想起白天織姬交給她的禮物。根據經驗，好友總愛送她些奇奇怪怪的東西。織姬曾經送她哥德女僕裝、貓女裝、性感睡衣之類的東西，她不敢指望包袱裡會有什麼「正常的禮物」，她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拆開包袱巾，出乎預料之外，裡面是兩套浴衣，一件是桃紅色，另一件是天藍色。包袱內的東西讓馨眼睛發亮，她一直想要一套日本製作的浴衣。她興奮地站在房間的全身鏡前一一試穿，覺得藍色浴衣比較適合她，打算穿著睡覺。未纏上腰帶，身上的布料似乎隨時都會掉落，她拿起包袱巾裡的腰帶纏上，驚訝地發現下面壓著一張和風卡片。她看了一下上面的內容，原本的感激之心霎時間化為另一股想找織姬算帳的衝動。卡片上寫著：

給我親愛的好友馨：

妾身一直想與您來場和風式Double-dating，
就讓我們四人在溫泉的氤氳水氣中、在古典的優雅氣息中裸裎相見。
為了讓這個夢想早日實現，妾身連您未來情人的浴衣都準備好了。
妾身無時無刻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。希望您不會讓妾身等到人老珠黃、頭髮花白。

深愛您的青梅竹馬織姬敬上

看完之後，馨隨手將卡片扔到床頭櫃上，摩拳擦掌、咬牙切齒、目露兇光，一副準備揍人的模樣。推門進入馨房間的戀蝶，被她猙獰的表情嚇到，愣在原地不敢前進，只是吞吞吐吐地說道：「對……對不起……蝶。我……忘了……敲門……」
「不！我不是在生妳的氣。只是織姬她實在……」馨的眼角餘光瞄到捲髮女子的身影，思維總算脫離腦海中某個掩嘴竊笑的大和撫子。
「這樣啊！」得知馨不是在自己的氣，放下心中大石的戀蝶拿著枕頭走進房內。
「戀蝶，怎麼了？找我有事？」
「蝶……不，馨，我……我睡不著……」戀蝶羞澀地將頭埋入手中的枕頭。
「難道妳會認床、認房間？」
「不是，我會作夢。」
「什麼樣的夢？」
「我常常作同一個夢。夢裡我是一朵桃花，有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很喜歡我，常常會來找我玩。本來我們很快樂，有天一個男人把我摘走了，放進溫室裡。從此以後，我再也見不到蝶了。我好想知道蝶怎麼樣了，也好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……可是我卻那裡也去不了……我好喜歡那個夢也好討厭那個夢，夢裡我可以見到蝶，卻都和蝶分開了……我可不可以和妳一起睡……」朦朧水氣又占據了捲髮女子的雙眼。戀蝶蒼白的膚色、憂鬱的氣質再加上泫然欲泣的眼神，讓她看起來就捧心的西施一樣惹人憐愛。馨習慣一個人睡，但是她拒絕不了對方的要求。
「可以！但是戀蝶我的床很小，可能會太擠。我到妳的房間陪妳睡。」
「真的嗎？」捲髮女子聽到這樣的回答，抬起頭來看著她，開心地提高了說話的音量。
「真的，走吧！怎麼了？」馨拿起自己的枕頭，打算和戀蝶一起離開房間，她卻伸手拉扯著自己的衣袖，好奇地看著浴衣。
「馨，妳穿這是什麼東西？」
「朋友送的浴衣。」
「好像很好玩！」
「妳想穿穿看嗎？她送了我兩件。」
「嗯！」戀蝶看著浴衣，點點頭。
馨拿起桃紅色的浴衣，遞給戀蝶，她的手卻遲疑的停在半空中。
「怎麼了？」
「對不起……我不會穿，蝶，妳能不能幫我？」
「那……妳先把睡衣脫下來……」
「好。」
捲髮女子毫不遮掩，也不扭捏，乾脆地脫下睡衣，潔白胴體完整地展現在馨面前。捲髮女子沒有穿著底褲，雙腿間濃密的毛髮在一片蒼白裡顯得格外顯眼。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，難道其他女人都和織姬一樣，睡覺時都不穿底褲。馨並非沒遇過這種事，她臉頰的溫度卻突然急速升高，連自己也不懂自己是怎麼了。她拍拍臉頰，想要拍掉臉上的熱度，順便提醒自己保持冷靜，她不希望自己冒出任何引人誤會的舉動。她勉強保持鎮靜，平心靜氣地替捲髮女子穿上浴衣，纏好腰帶。
「好看嗎？」戀蝶像蝴蝶拍動翅膀似地揮動著兩邊的衣袖。
「很好看。喜歡的話就送妳。」
「可是這是朋友送妳的禮物，那個人不會生氣嗎？」
「沒關係，她說有一件要給我未來的……」馨想起了卡片上的內容，臉頰的溫度又開始上升。
「未來的什麼？」
「沒事，不重要的。反正是一個損友的戲言……」
「這衣服和織姬的好像，是她送的嗎？」
「對呀！青梅竹馬的孽緣，她很討厭，她老是愛捉弄我……」
「馨，可是我覺得她很關心妳。說不定她喜歡過妳……」
「才沒那回事，她和我一樣是獨生女。我們就像姊妹一樣。」
「是嗎？可是只要看到她，我就有種怪怪的感覺。」
「戀蝶……不要再研究織姬的事了。我明天還要工作，想早點睡，走吧！」

馨和戀蝶一起進入家中另一個房間。那個房間原先是屬於父母的，他們身故後，馨就把房間收拾乾淨，平日也很少進來，也許是怕勾起感傷的回憶。兩人躺在床上，千頭萬緒在馨的思考中流轉，她覺得戀蝶的夢和她的很像，但那也無法證明自己就是戀蝶要找的人，可是身旁的捲髮女子確實給她一種懷念的感覺。
「馨，妳真得完全不記得嗎？前世的事情。」戀蝶對著一旁尚未入眠的女子問道。
「我不相信上輩子這種東西。但我作過和妳類似的夢。只是結局不同，有個女人把蝴蝶帶走。」
「那……蝴蝶過得幸福嗎？」
「也許吧！我看不清那女人的長相，只記得她的氣質很溫柔。」
「那就太好了。」
「戀蝶，妳為什麼這麼在意前世的情人？」
「我不是自願離開她的……這次……我想回到她身邊……」
「為什麼妳認定我就是她？」
「今天見到妳的瞬間，我看見妳的身影與遙遠記憶中模糊影像重合了，可是妳卻不記得我……」戀蝶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馨的臉頰，猶如在賞玩一件珍貴的寶物。
「抱歉……我不信輪迴之類的說詞……」
「蝶……我到底該怎麼做，妳才會想起我……」
「我也不知道。時間很晚了，該睡了！」馨輕輕拿開戀蝶的手指，翻身蓋上棉被，想要逃避不切實際的話題。捲髮女子失望地看著另一個人，帶著滿心的無奈昏昏沈沈地進入夢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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綁好辮子的馨，像平常一樣在自家樓下的店面整理花卉；然而，和平常不同的是，她的對面多了一個捲髮女子。
「戀蝶，妳不需要跟著我下來顧店。待在樓上就好。」
「可是我不想離開妳。」
「妳一直盯著我看，會害我不專心。」
「那我來幫忙。教我怎麼做！」
「也好。坐在這裡發呆應該很無聊。」
馨拿出另一把備用的剪刀，教導捲髮女子整理花卉的方法。馨注意到有客人走進店內，放下手邊的工作，起身迎接。
「歡迎光臨……織姬？」
「馨，妳們兩個好像處得不錯……妳居然願意讓戀蝶做店裡的工作。」
「織女小姐今日有何貴幹？」
「戀蝶的氣色似乎不太好。我怕妳用妳那兇器般的廚藝荼毒她的健康，難道妳忍心毒殺前世的戀人？」
「銀川織姬！夠了！妳的皮在癢嗎？」才說沒兩句，織姬又拿她尋開心，讓她一大早就散發騰騰殺氣，要不是因為還是開店時間，否則她絕對會讓眼前的女人死得很難看。
「別動氣！妾身只是擔心妳。我的身體很健康，不勞妳費心。妳們早餐吃什麼？」
「我做的三明治……」埋首手邊工作的戀蝶幽幽地說道。
「戀蝶，會做飯嗎？」織姬望向一旁外表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。
「我會炒菜、煮湯……」回答時，戀蝶沒有停過，依然進行著手中重要的任務。
「那太好了。以後，這傢伙的三餐就拜託妳多多關照了。這個工作狂總是喜歡亂叫外賣來吃，要不就自己做些不堪入目的料理……我教過她好幾次做菜的方法，可是她都學不會……」織姬邊說邊露出母親擔憂女兒的表情，簡直像是在暗示馨的缺點會害她結不了婚。
「只要能吃就好，何必講究？我可不像妳那麼悠閒。」覺得青梅竹馬多管閒事的毛病實在煩人，馨冷冷地回嘴。
「馨，中午妳想吃什麼？」整理好花卉的戀蝶，抬頭看著綁辮子的女人。
「隨便。」馨對食物從來就不講究，她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。
「唉！」得到一個令人提不起勁的回答，捲髮女子雙手靠在桌上撐著頭，嘆了口氣。也許和織姬說的一樣，馨是個工作狂，好像除了生意，什麼也不在乎；對戀愛一事似乎也興趣缺缺，她該怎麼做，馨才會想起她的事？
「戀蝶，打起精神來。中午，就讓妾身親自傳授銀川家的廚房奧義。我們立刻去買菜，別再理會這個無趣的工作狂！」捲髮女子來不及開口拒絕，就被織姬拖出花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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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市場裡出現了一對引人注目的身影。一個身著浴衣，氣質典雅的大和撫子與一個皮膚白皙、纖細柔弱的窈窕淑女。風格不盡相同，但都嫵媚動人，別有一番韻味。與她們擦身而過的人們，不時偷偷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兩人。
「為什麼別人一直盯著我們看，我們很奇怪嗎？」捲髮女子不安地問道。
「沒事的，習慣的就好。他們只是迷上了妾身的姿色，美麗果然是種罪過。」
「織姬……好像對自己很有自信，真好！」
「這是一個天女必備的特質。」
「像我要是被人盯著看，就會以為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。」
「怎麼會呢？妳不像是不顧慮別人感受的人。」
「我是私生子……不管我再怎麼努力，家裡的人就是不喜歡我……萬一蝶也不喜歡我的話，我該怎麼辦？」
「那個身分才是妳被送進醫院的真正原因？」
「織姬，拜託妳別告訴馨。」
「我不會說的。妳也別太愛胡思亂想。她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妳，她不是那種人。」
「馨，好像完全不記得我……」
「妳很失望？」
「嗯。」捲髮女子點點頭。
「大部分的人都不記得自己的前世。妾身能窺視別人的前世，卻看不見自己的。既然她想不起來，妳就努力贏得她的芳心，不要再依賴過去了。」
「織姬認為過去的事情不重要嗎？」
「不是的。過去的事情有它存在的意義，但是無論如何，現在才是最重要的。我們無法改變過去，但是可以掌握現在。妳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。」
「織姬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？」
「我希望馨能得到幸福。就只是這樣，菜都買好了，我們回去吧！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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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束一天的工作之後，馨一個人待在自己房間打開電腦，上網搜尋各式各樣做菜的技巧。她吃了戀蝶做的料理之後，意識到她的廚藝果真如織姬所說的：猶如兇器。戀蝶和織姬做的菜都很美味，讓她垂涎三尺，忍不住一口接一口，究竟是她沒有慧根，還是師傅的教法錯誤？她不想問青梅竹馬這個問題，織姬絕對贊同前者。馨更不想去問年紀比她小的戀蝶，實在太丟臉了。她一一點開網頁，搜索能讓廚藝突飛猛進的密技。
「馨……我可以進去嗎？」門外傳來戀蝶輕柔的呼喚聲。
「可以。」
得到允諾的捲髮女子走了進來，她站在馨身旁稍微彎腰，有些好奇地盯著電腦螢幕。
「蝶，妳在做什麼？」
「只是在看食譜……」馨無法向她坦白，其實她是希望讓自己的料理技巧進步，好讓多事的損友閉嘴。
「馨，想吃這道菜嗎？」戀蝶加大身體向下傾斜的角度，以便能看清網頁上的文字描述，幾綹淺棕色過腰捲髮落在馨的肩頭，調皮地與馨身上的敏感肌膚握手嬉戲，害她差點就要發出舒服的喘息，她緊盯著螢幕，咬緊牙根，阻止令人想入非非的聲音擴散到空氣中。
「想，看起來很好吃。」馨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對方說話，她從來就不知道，長髮輕搔的觸感竟是如此舒服，她恨不得髮絲與肌膚接觸的面積加大。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個變態？
「那我明天做給妳吃。以後，三餐、家事都由我來處理，馨的工作好像很忙。等我一下，我去拿紙筆，把材料和作法抄下來。」語畢，捲髮女子離開了馨的房間。
馨鬆了口氣，慶幸她沒在戀蝶面前發出奇怪的聲音；然而，她也有點失落，她還想再感受一下那頭淺棕色捲髮纖細柔軟的觸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