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拓子的住處沒有空曠的場地,兩人便帶著羽子板前往附近公園。是日天朗氣清,艷陽高照,溫暖和煦的天氣非常適合從事戶外活動,公園裡聚集了不少人,有追逐嬉戲的親子,談情說愛的戀人、想趁年節大撈一筆的攤販,到處洋溢著歡欣熱鬧的快樂氣氛。幸虧公園還算寬敞,太叔雨和落拓子在花圃後方找到一塊能打羽子板的空地,考慮到是初次玩此種遊戲,兩人說好先練習再正式一決勝負,他們花了五分鐘尋找羽子板擊球的手感,便以稱不上熟練的技術開始比賽,毽球在揮舞球拍中來回彈跳發出清脆聲響,在經過了數度你來我往的交鋒之後,落拓子不愼漏接一球,太叔雨揚起嘴角,手指輕捏下巴,悠然說道:「筆者記得漏接球的人要被畫臉。」

「太叔雨,你邀小生玩羽子板的原因就是想在小生臉上塗鴉?」落拓子以懷疑的目光審視友人疑似別有企圖的笑容。

「哈!好友,羽子板可不是槍術,同樣是初次接觸的筆者也占不到什麼便宜。你若擔心筆者故意亂畫,那就規定贏一次只能在畫一筆如何?」

「聽起來不錯,省得你畫一些奇怪的東西!」

「那麼,就請好友接受漏接的懲罰。」太叔雨走近落拓子,從懷中掏出眼影盒,沾了些紫色的塗料就打算往友人臉上抹,落拓子捉住正欲下筆的手腕,提出異議:「要塗也該用墨汁才對!」

「總不能用封筆無墨來畫,一筆下去,整張臉都黑了,好友的功體也變不出墨汁,若是待會筆者輸,好友要用駌鴦骨來畫筆者的臉嗎?」

「當然不行!那太危險了!」

「眼影本就是可以塗在臉上的東西,比我們的武器更適合畫臉!」

「好吧!真沒辦法!」公園裡有賣小吃、風箏、吹泡泡等玩具的攤販,就是沒人賣墨汁毛筆,為了羽子板的懲罰特地跑一趟書局太過愚蠢,落拓子便同意用眼影取代墨汁。

「眼睛閉上。」假設此種臺詞出現在少女漫畫中,下一幕就是親吻場景,落拓子按照太叔雨偶爾調皮搗蛋的習性推斷,認為他八成會畫黑眼圈之類的紋路,落拓子闔起眼眸,憑藉觸覺猜測太叔雨筆下的花樣,感受到眼皮被眼影棒刷過的麻癢,眼影棒畫出弧形就停止了,落拓子眨眨眼睛,瞪著太叔雨吐嘈:「不是應該畫臉嗎?怎麼是眼皮?」

「好友的眼皮難道沒長在臉上嗎?畫眼皮不算違反規則吧?」

「待會如果小生贏了,畫鼻子、嘴唇等地方,你也不能有怨言!」

「當然!筆者也想見識好友的美術天分!」

「那就請你拭目以待!」語畢,落拓子拾起毽球擊向走回對面的友人,開始第二輪比賽,不太適應眼皮沾染塗料的感覺,毽球在經歷數十個來回之後再度跳脫落拓子的球拍之外,這回太叔雨在他另一邊的眼皮塗抹眼影,落拓子在心中告誡自己:假如眼影是太叔雨干擾視覺的策略,那絕對不能讓他趁心如意,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動搖的呆瓜。


落拓子成功克服眼影對視覺的影響,但急於取勝,有些沉不住氣,第三輪的比賽,他又輸了,太叔雨畫完懲罰的眼影,藉口要去洗手間,暫時離開花圃。


遊戲時會覺得接連取勝有趣的只有小鬼頭,玩樂時有勝有負才是良性互動,一路輾壓對手無法稱為愉悅嬉戲反倒變成惡意欺凌,落拓子性格耿直也不會樂意接受對手放水而取得的勝利,太叔雨暫離比賽場地意在給友人梳理情緒的時間,如果落拓子能穩住心神,不再躁進,他多的是取勝的機會,憑落拓子的聰明才智,應該很快就會發現他的破綻不是球技而是心態,太叔雨回到花圃後卻撞見友人被陌生女孩奚落的一幕。


「男人還化妝,不但塗了眼影,還擦口紅!真噁心!」女孩一手插腰,一手指著落拓子,毫不猶豫地口出惡言。

「妳誤會了,這是輸球的懲罰遊戲。眼影是朋友畫的,小生也沒塗口紅,只抹了防止嘴唇龜裂的透明唇膏。」現代講究男女平等,但深植人心的刻板印象絕非能輕易改變,還是有人以傳統形象為標準批判他人行為,落拓子並未隨著對方激進的言論起舞,不卑不亢地回應找苒的女孩。

「什麼!沒塗口紅,唇色還能如此粉嫩紅潤,不可原諒!男人化什麼妝,陰陽怪氣!」落拓子的解釋反而讓女孩更加激動,甚至忌妒起他天生麗質的嘴唇,態度益發咄咄逼人。

「姑娘對筆者有何意見?」太叔雨故意插進兩人之間的空位,將他們隔離開來,接著說道:「筆者天天化妝,好友的眼影正是筆者的傑作。根據陜西出土的文物,考古學家推論早在春秋時期就有男性使用化妝品的紀錄,到了魏晉南北朝男人化妝更是蔚為風尚。


古書典籍中不乏男人化妝的相關記載,後漢書用搔首弄姿形容東漢名臣李固上粉之後的風姿;曹操養子何晏經常抹粉補妝,素有『敷粉何郎』的雅號;唐代皇帝會贈送口脂面藥作為給大臣的賞賜;宋朝每遇大典、佳節、帝王出行,公卿百官無不簪花,可見化妝打扮絕非女性專利,男人畫眼影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太叔雨談起男人化妝的歷史,藉此阻止女孩繼續找落拓子麻煩,想讓她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。


落拓子沒有興致扮演被拯救的公主,但他不介意讓太叔雨表現成熟可靠的一面,平日裡最常看到的是他愛捉弄人的樣子,這令落拓子質疑自己擇友的眼光,每當太叔雨護著他的時候,他就會感到欣慰,認為自己並未誤交損友。


聽完太叔雨的化妝史講座,落拓子暗忖中國古代男人的化妝重點是美白,敷粉塗脂才是主流,使用眼影眉黛的男性終究是少數;然而太叔雨意在替自己解危,總不能提出該論點扯他後腿,害幫助自己的朋友出糗太不厚道,是故落拓子只能在心中偷偷吐槽。


女性喜歡美麗的東西,找落拓子麻煩的女孩從未見過比太叔雨更漂亮的男人,對方還是知識淵博的文人雅士,而徒具外表的庸碌之輩,才貌兼備之人別具魅力,太叔雨的歷史講座並未矯正她對男人的偏見,卻令她產生與太叔雨交流的興致,遂熱絡地跟他討論化妝品的事情。


太叔雨和女孩有說有笑的樣子讓落拓子覺得很不是滋味,她在談話間有意無意地想製造肢體接觸,明顯圖謀不軌,就在她的指尖幾乎觸及太叔雨的臉時,落拓子急忙將太叔雨拉開,向女孩抗議:「說話就說話,別動手動腳,男女授受不親!」

「男男就可以嗎?」女孩語帶嘲諷,以玩味的眼光審視落拓子。

「愚人的問題,智者不能回答。」落拓子向來不跟尋釁之人一般見識,但牽涉到與自己關係親近的朋友就另當別論,落拓子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權般環繞在太叔雨身上,接著說道:「總之,別隨便碰他!小生跟他的比賽還沒結束,妳別來鬧場!」小孩也會為父母寵愛的而爭風吃醋,忌妒並非專屬於愛情,太叔雨從沒想過落拓子會像藺幽蘭和十雪天子一樣搶人,這令他受寵若驚,但繼續被扣在懷裡無法打球,注意到此處騷動的路人向他們投來關切的眼神,太叔雨勸落拓子盡快停止此種引人誤會的行為:「好友,這麼想抱,回家再讓你抱,不是要一決勝負嗎?」

「太叔雨你變胖了!」鬆開友人的落拓子答非所問。

「最近天天被族人延請至家中作客,盛情難卻,不胖也難!」

「那麼晚餐來吃些清淡的東西。」

「好友今晚要下廚?」

「不,用羽子板來決定誰煮晚餐,打到四點鐘,輸家要負責張羅晚餐。」落拓子拾起被遺忘的球拍,準備進行下一輪比賽,再度展開廝殺的兩人渾然不知女孩被她妹妹帶走了。


落拓子吃醋的表情與行為太過可愛,導致太叔雨在打球時心不在焉,比賽不專心的後果就是不斷漏接,讓落拓子取得在他臉上塗鴉的機會,為了避免友人調侃自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幼稚鬼,落拓子按照常規,讓懲罰的軌跡落在太叔雨的雙頰,比賽結束後,兩人利用洗手間的鏡子察看自己臉上的紋樣,太叔雨輕撫頰邊的金色橫線,向友人問道:「好友的繪畫造詣就是五根不對稱的貓鬍鬚?」

「存心在小生臉上化妝的你繪圖技術也高明不到哪裡去!」落拓子發現自己眼皮上金紫交雜的眼影跟友人平日的妝容如出一轍。

「哈!羽子板只是遊戲,有趣就好,何必計較畫些什麼!再說,畫圖並非筆者專業,書法才是!」

「也對,從筆劃的數量來看,是小生贏了。今天的晚餐就由你負責煮了!」反敗為勝的落拓子愉快地宣布比賽結果,太叔雨毫無敗者的沮喪,乾脆爽快地認輸:「若是不合胃口,好友可別抱怨!」

「只要你別在廚房發揮藝術天份,小生相信此事不會發生。」


兩人離開洗手間,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當作初次打羽子板的紀念,臉頰上的數條金線令太叔雨想起某種東瀛吉祥物。

「好友把筆者的臉畫成這樣,該不會是缺錢,想要一隻能吸引財運的招財貓吧?」太叔雨的左手握成貓拳想模仿招財貓的樣子,卻被落拓子糾正:「太叔雨,你舉錯手了,一般來說,吸引財運應該舉右手。年過四十的人裝什麼可愛!」

「好友的言下之意是筆者這樣很可愛?」太叔雨這回改用右手做招財貓上下搖晃爪子的動作。

「小生可沒這樣說!」某些貓咪的確擁有和太叔雨同樣的琥珀色眼眸,落拓子突然有股衝動,想把鈴鐺項圈掛在太叔雨的脖子上,順便掛個名牌宣示所有權。如果太叔雨是貓,絕對是隻會利用夜色掩蔽自身,出其不意地從黑暗中跳出來嚇人的搗蛋鬼,還會用無辜的眼神盯著被牠嚇到的受害者,總之,落拓子認為太叔雨就算變成貓也不改他調皮的本色,說不定他還會假裝聽不懂主人的責備依然故我地搗蛋,思及此,落拓子的背脊湧起一股惡寒,注意到友人顫抖了一下,太叔雨問道:「好友,怎麼了?」

「你不是貓真是太好了!」

「是呀!如果筆者是貓就不能幫你煮晚餐。」友人的回答令太叔雨一頭霧水,但他還是很配合地附和。

「早點去超市買材料,小生餓了!」

「看來得多買點食物祭好友的五臟廟。」

太叔雨和落拓子踏著夕陽餘輝,加快腳步往超市前進,他們臉上殘留的遊戲痕跡引來路人的關注,有些人認為不對稱的貓鬍鬚滑稽,有些人評論他們的眼影是情侶妝,買完東西抵達家門,正在等待太叔雨把晚餐端上桌的落拓子下了一個結論:還是該用墨汁來進行羽子板的懲罰遊戲,要靠卸妝水才能去除的眼影太麻煩。


手機傳來簡訊提示音,看完內容,落拓子立刻衝向廚房找太叔雨興師問罪:「喂!你幹嘛瞞著小生把照片傳給俏如來?」他將訊息內容亮給太叔雨看,其上寫著「恭喜好友得到會化妝的貓」。

「師侄剛才傳訊問候筆者近況,筆者沒空打字就用照片回答。」

「你絕對是故意的,訊息可以等煮完飯再回覆!」落拓子舉起拳頭,一副準備要揍人的架勢,端著蔬菜火鍋的太叔雨發出警告:「你的拳頭若真得砸過來,火鍋就泡湯了,何必跟晚餐過不去?」聞言,落拓子收回拳頭,語帶嘲諷地回嘴:「沒差!火鍋本來就泡在湯裡!」

「哈!好友真愛說笑!」語畢,太叔雨把火鍋端到客廳,落拓子備齊碗筷,兩人開始享用熱騰騰的晚餐,清淡鮮甜的湯頭有別於豐盛油膩的年菜,落拓子津津有味地吃著高麗菜,幞頭下垂的帽翅隨著主人的動作微微晃動,太叔雨驀然想起進食的垂耳兔,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


察覺到友人笑得像隻狐狸,落拓子心生疑竇:「太叔雨,你在笑什麼?難道火鍋裡有加奇怪的東西?」

「當然沒有,筆者只是在笑好友很適合當吉祥物。」

「哦!」忙著滿足口腹之慾的落拓子發出狀聲詞權充回答,無暇探究自己與吉祥物之間的關聯性。


太叔雨邊用餐邊盤算著改天要去找兔耳髮飾給落拓子戴上,讓他扮成今年生肖的吉祥物;渾然不覺友人心思的落拓子仍舊像隻兔子般啃食著火鍋裡的蔬菜。



End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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