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L 小說 破鏡 第十五章

問世間情為何物?直叫人牽腸掛肚。日復一復,青衣丫鬟總看著素霙妃與蕭甫仁並肩而立的身影,一位是風度翩翩的有為青年,一位是儀態優雅的千金小姐,兩人處在種滿奇花異草的亭臺樓閣間美得猶如一幅絕世名畫,目睹此景的人大概皆會讚嘆:好一對如膠似漆的神仙眷侶。若真是郎有情、妹有意,雨兒願由衷祝福主子的歸宿,偏偏素霙妃從未透露過變心一事。鍾情於自己,卻要投入姑爺的懷抱究竟是何種感覺?又要有多大的決悟?只要想起素霙妃所遭受的委屈,她就想替主子的命運長吁短嘆一番。心中悁悁、悒悒不樂的青衣丫鬟黝黑的瞳眸中總掩著深沉的哀戚,益發憔悴的面容恰似西施蹙眉善顰,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韻,叫人於心不忍,直想用盡方法撫平她深鎖的眉頭。


雨兒先是被柳芊芊嫁禍栽贓,後遭段錦玉揭發不倫情事,心裡不好受,素霙妃難辭其咎,每每只能趁著兩人獨處時好言相慰,叫她莫要擔心,自己絕對會處理妥當,讓她安安穩穩地繼續當自己的貼身丫鬟。馮小六對前述事項一無所知,但他也察覺到妹妹又變得悶悶不樂,揣度她的改變定然與心上人有關,試著探問幾次,青衣丫鬟絲毫不肯洩露半點口風,他也不好強迫她,便經常從廚房拿些小點心去給妹妹享用,希望甜滋滋的味道能融化占據秀麗面容的愁眉苦臉。素霙妃與馮小六所做的努力徒勞無功,雨兒仍舊意志消沉,身子日趨消瘦。某日,青衣丫鬟在陪主子遊園時頭昏目眩,腳步虛浮。


「雨兒,妳的臉色很差,怎麼了?」素衣女子抬手正欲撫上青衣丫鬟額頭,她卻向後躲開,低頭答道:「沒事,雨兒只是累了。請小姐容雨兒回房休息。」素霙妃靠近丫鬟柔荑輕貼在對方手臂上,隔著衣袂仍能感受到灼灼熱度。


「妳好燙,準是受了風寒。我送妳回去。」


「不妥…讓雨兒自行回去…否則讓夫人……」


「雨兒!」一聲低斥極有效率地截斷青衣丫鬟欲脫口而出的憂慮,毫無商量餘地,素衣女子攙住雨兒直接將她拎回居處休息,吩咐邱總管安排診治大夫,並叫馮小六忙活粗活後回來看顧。


擺設簡陋的房間內,看顧病人的素衣女子以手絹掩住口鼻,壓抑喉中頻頻湧現的惡心感,仰躺於床的雨兒納悶地問道:「小姐有喜了嗎?」


「胡謅什麼,何時這般貧嘴了?妳是病得神智不清了嗎?」雨兒的疑問聽在素霙妃耳中略帶消遣意味,懷胎生子絕非丫鬟該置喙插手的事情。


「小姐不是和姑爺……就算有喜也很正常…雨兒全都知道了…」圓房一詞,青衣丫鬟無論如何努力也擠不出喉間,只好沉默帶過。


「雨兒,妳聽到了?其實……」出乎預料,查勤表演居然連丫鬟也騙過了,看來她與蕭甫仁頗有演戲天分。素霙妃攤開雨兒的手掌,纖纖素指振筆疾書,簡單扼要地寫下「作假」二字。


原來是作戲,難掩欣喜,被矇在鼓裡的青衣丫鬟笑顏逐開,慶幸小姐並未被迫曲意承歡,她一方面感到欣慰,一方面感到憂心。小姐若真替蕭家增添香火便可鞏固地位,但她連言不由衷地勸諫主子也辦不到,作為戀人的情感理直氣壯地壓過身為丫鬟的義務,即便理智數次告戎自己該與素霙妃保持距離,情感上卻與她藕斷絲連。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,無論男女皆然,她不禁想自嘲她小肚雞腸的器量,知悉此種真相竟讓她感到無比痛快,她還真是失職--是全天下最糟糕的丫鬟。


素霙妃寫完字後,又補了幾句解釋不適的原因:「……我只是下午多喝了兩碗進補雞湯,反胃才想吐。」聞言,雨兒啞然失笑,她還真會胡思亂想,不僅搞壞了身子還連累主子來照顧她。俄頃,邱總管帶著大夫與馮小六前來,素霙妃不便久留徒生枝節,只交待馮小六好生照顧妹妹後便逕自離去,臨走前依依不捨地看了青衣丫鬟一眼,暗自向神佛祈禱讓她早日康復。


 




 


天上的如鉤新月自浮雲中探出頭來,散發出與汙濁紅塵格格不入的璀璨銀輝,宛若在嘲弄世間人的愚昧……


任性跋扈的赤衣女子收斂平日心高氣傲的神色,惴惴不安地赴約與陳茜實密談。


「妳想要我做什麼……」柳芊芊勉強保持語調平緩卻連自己都能察覺到身體的微顫。


「柳姑娘別緊張,我只要妳盡舉手之勞。晚飯後,將這玩意噴進二少奶奶丫鬟房裡。」陳茜實拿出一根管子遞給柳芊芊,她怯怯地接過,出聲提問:「妳想對她做什麼?」


「她不是病了嗎?我讓她好好睡一覺,養精蓄銳。我的目標不是她。」


「目標不是她?妳到底想幹什麼?」


「知道太多只會惹禍上身。總之,妳乖乖等著,今晚過後,興許妳就能當二少奶奶了。」陳茜實揚起居心叵測的詭譎笑容後,踏著月色離去。


 


蕭成德和蕭甫仁與商場朋友在大廳高談闊論彼此的生意經,作陪的許秋娘與素霙妃興趣缺缺地聆聽自己毫不熟悉的領域,她們一個只想回房刺繡,一個只想回房讀書,卻不得不擺出端莊嫻淑的風度陪著他們言笑宴宴。


良久,眾客起身告辭,許秋娘與素霙妃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,心想總算能夠輕鬆休息,殊不知大廳即將上演一場驚心動魄的鬧劇。


素霙妃每日傍晚必喝的藥水準時算到她面前,她疑惑地出聲詢問廚娘:「雨兒不適還在昏睡,這藥是誰弄的?」廚娘躬身答道:「回二少奶奶,是李嬸。茜實僅負責送藥,望二少奶奶顧念身子,趁熱服藥,好讓茜實回廚房向李嬸覆命。」素霙妃拿起湯匙輕輕攪拌碗中蒸騰的汁液,她觀察了一會兒後抬頭望向面生的廚娘,心下直覺古怪。蕭府內僅有雨兒及馮小六熟知這副藥材配方,李嬸今夜為備齊賓客的菜肴忙得不可開交,分身乏術,斷不可能替自己熬藥。素霙妃暗忖這藥極有可能是柳芊芊的把戲,她揚起細膩溫婉的微笑說道:「拿回去吧!我喝不下。」


「妳不想喝,也得喝!不喝就等著死在刀口下!」廚娘手腳俐落地掏出匕首,抵在素衣女子咽喉處。事出突然,眾人舉足無措,大廳頓時雅雀無聲,沒人膽敢上前幫助素霙妃,深怕激怒廚娘害她當場隕命。


「霙妃不敢自詡為聖為賢,至少安分守己,不是個好事生非之人。我是哪裡得罪妳了,為何苦苦相逼?」素衣女子語調沉穩平靜、安之若素,彷彿貼在脖子上的兇器是幼童的玩具。


「讓妳死得不明不白也說不過去……」廚娘扯下易容假皮露出傾城傾國的絕世容顏,所有謳哥讚訟美麗的名言佳句是專為那張面容量身訂作的形容詞,任何加諸其上的繁華錦繡、胭脂水粉全都是對其天生麗質的玷汙褻瀆。她的存在讓現場曲眉豐頰的翩翩佳人相形見絀,全都成了其貌不揚的無鹽之女。蕭成德看廚娘看傻了眼,直到被許秋娘用力捏了把大腿才收斂覬覦垂涎的神色。


「妳跟我無怨無仇。但為了復仇,妳非死不可。我上官水月要段家人也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。」廚娘一字一句低緩冷硬地劃破幽闃寂靜,迴盪在蕭家人心中縈繞不去。


「什麼意思?我們段家對妳做了什麼?」段錦玉六神無主,她不懂娘家作布匹買賣,怎會惹禍上身,招致怨懟?


「呵呵呵……連自己的罪孽都不知道…果真是蒙天眷顧的好命人啊……前陣子段氏布莊壟斷了江南的布匹生意,害我們負債倒閉,連居處都沒了。爹爹承受不了打擊投江自盡。你們害我失去親人,我要你們償命!」上官水月含笑軟膩的嗓音飽含尖銳敵意,如同鬼哭神令人膽顫心驚。


「上官姑娘,霙妃並非段氏血脈,有什麼恩怨盡管找我,我才是段氏布莊的繼承人。冤冤相報何時了?」蕭甫仁對廚娘曉以大義,她卻不為所動。


「哼!你是捨不得這心肝寶貝受苦受難吧?她與某人關係匪淺,你卻樂於縱容,真是愛到深處無怨尤的痴情種。正因如此,我更要拿她當復仇的跳板,讓你們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卻束手無策!」上官水月不屑地反駁,尖酸刻薄地譏諷蕭府夫婦與丫鬟的三角戀情。


正當廚娘與眾人僵持不下之際,一抹赤色身影慌慌張張闖入大廳,柳芊芊懷疑陳茜實欲謀財害命,沒料到卻見到熟識的臉孔。


「月姊姊……怎麼是妳?陳茜實呢?」月姊姊是柳芊芊的兒時玩伴,她總是輕紗遮面只露出一對明麗恬靜、清雅幽深的眸子。女孩子不便將閏名告知外人,柳芊芊與上官水月皆不知彼此真名,以「小芊」及「月姊姊」稱呼對方。


「難道妳是小芊……」赤衣女子讓上官水月亂了陣腳,她不願讓幼時最疼愛的「妹妹」看見自己滿心憤恨的猙獰醜惡,偏偏卻被她撞見了,自己還沒認出她來,這打擊讓她嚇得渾身脫力,連匕首都拿不住。


眼見素衣女子不再受人挾持,蕭甫仁與蕭承德趁機制服廚娘,一人架住一邊讓她動彈不得。廚娘知曉復仇大計已毀,開口說道:「我上官水月,絕不會對仇人俛首帖耳,搖尾乞憐。要殺要剮,悉聽尊便。但是不準你們欺負小芊……」


「月姊姊……」柳芊芊走近廚娘撫上她憂鬱的面容。


「對不起,小芊。若我知道是妳,絕不會拖妳下水。」上官水月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
「姨娘,你們放過月姊姊好不好?她是我最重要的友朋。我絕不會再刻意做些令人困擾的事也會看著月姊姊,不讓她再做傻事。」赤衣女子瞥見段錦玉及二表哥眼神中的憎惡,她急忙替友人求情。


上官水月的惡行其情可憫,但她將歪腦筋動在素霙妃身上,欲置她於死地,實在叫人難以原諒宥恕,素霙妃可是千霞音基於信任才託付給自己的媳婦,段錦玉不容她有半點閃失,她露出為難表情,吞吐其辭,揉揉眉心,思量半晌才說道:「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是霙妃,此事由她來定奪。」


「小芊,算了吧!就讓他們把我交給官府處置,我沒有家人…也沒有歸處了……」上官水月萬念俱灰,親爹去世後,她僅為復仇而活,如今反而栽在仇人手裡,進退維谷。


「我們結拜為姊妹。月姊姊就有家人了,搬來小芊一起住,月姊姊就有歸處了。」柳芊芊拾起廚娘的手,將她的冰冷包裏在自己溫暖的掌心。


「小芊,和想傷害段家的我扯上關係,妳就不能如願嫁給心上人。」


「小芊現在只希望月姊姊能安然無恙……我不要月姊姊蒙受牢獄之災……」用盡心機的柳芊芊認清了一個事實:蕭甫仁心裡從來就沒有她,這場愛戀只是一廂情願,繼續死纏爛打對自己、對別人都沒好處。她走近素霙妃,頷首躬身誠心懇求:「我一直都在無理取鬧,做了很多讓妳困擾的事。我無權要妳聽我的話……但月姊姊也是走投無路,才會鑄下大錯,請妳原諒她……」


「這……讓我想想……」素霙妃摸摸自己頸項間的淺淺血痕,那處僅湧出幾滴赤色,倘若上官水月當真心狠手辣,她早就去見閰王判官了。


「二表嫂…拜託妳…月姊姊是一真心喜歡我的人……我會放棄二表哥也不會再找妳麻煩了……」柳芊芊語帶哽咽地向最討厭的情敵認輸,素霙妃大吃一驚,她首度承認自己是「二表嫂」,頓時語塞。眼見「二表嫂」不為所動,赤衣女子彎下膝蓋,打算跪地請求,卻在途中被素霙妃制止。


「柳…表妹…妳別這樣,我們算是姻親,跪來跪豈不怪哉?我可以原諒上官姑娘,但我希望妳們兩個別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。」素衣女子的話讓柳芊芊感激涕零,也讓她深刻體認到蕭甫仁為何喜歡她的原因,倘若立場顛倒,她定會借機羞辱素霙妃一番。


有驚無險的復仇劇,就在素衣女子的寬宏大量中劃下句點,眾人也忘了去追究上官水月對素霙妃的諷刺從何而來。


 




 


「小姐,您的脖子怎麼了?」康復的青衣丫鬟撫過主子脖子上淺淺的傷痕,眼底滿佈心疼憐惜。


「雨兒,這事說來話長。妳別緊張,大夫說按時塗藥,三天便可痊癒。」素霙妃平靜地回答,彷彿昨夜魂不附體的驚嚇只是場夢魘。


「您該不會想瞞著雨兒?」


「不,我想找個時間慢慢告訴妳,但不是現在。我有客人!」素霙妃視線望向小徑遠方,赤衣女子與「廚娘」聯袂走來,柳芊芊率先向她打招呼:「二表嫂…」赤衣女子不似平日盛氣凌人、挾槍帶棒反倒恭敬溫順、乖巧平和,眼前光怪陸離的詭異景象究竟是幻覺還是大禍臨頭的預兆?青衣丫鬟崩緊神輕不敢放鬆警戒,不知她是否不安好心,下意識地緊盯著柳芊芊的一舉一動,忽略了旁邊美得不可方物的上官水月,直到她開口向主子道歉,才注意到那位能讓男子臆想連連的嬿婉嬌娥。


「…二少奶奶…讓妳受驚了,很抱歉。做生意各憑本事,我卻將自己的不幸賴在段家頭上。」上官水月整夜都在反省她的所作所為,連累不相干的人實在過意不去,才叫柳芊芊帶她來落英閣致歉。


「沒關係。妳不過是被仇恨蒙閉了雙眼。」


「妳為何能輕易原諒我?」上官水月相當疑惑,她只是個陌生人,而且還是柳芊芊的好友,她居然沒對自己產生反感。


「我不想心心念念惦記著妳,更不願時時刻刻回味當時的恐懼。有資格佔據我思考的只有某人。」素衣女子回話時看著上官水月視線卻不經意地飄到雨兒身上。


「既解開疑惑也道歉了,我和小芉就不打擾妳們了。我們得盡快收拾行李,明天我會和小芊一起回柳家。」上官水月知道要柳芊芊和「二表嫂」相處還是有點尷尬,便找了個盡早離開的藉口。


「上官姑娘希望下次見面時,妳能過得快樂。」


「謝謝妳,我會的。」語畢,上官水月與赤衣女子離開了落英閣。


「小姐,現在您該告訴雨兒這傷痕的來歷。」被晾在一旁的青衣丫鬟總算有機會插話了。


「好,妳別急。陪我邊逛園子邊聊吧!」素霙妃眼見四下無人,偷偷摸摸牽起雨兒的手,與她漫步庭園。


待走到水池邊,素霙妃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,青衣丫鬟露出愧疚表情。


「小姐身處險境,雨兒卻昏睡在床未能保護您!雨兒真差勁…」


「妳別自責,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上官姑娘,一勞永逸地解決了我和表妹的紛爭…」


「小姐,您真是的!這傷要是留疤可怎麼辦?」


「不會的。妳放心,大夫說是淺傷不會留痕。妳從以前就愛瞎操心,每次我的身體出問題,妳比爹娘還緊張……像妳初次對我…」


「小姐,別說了……」青衣丫鬟知道主子欲提起的事情為何,羞得面若蟠桃,立刻出聲制止。


「好,我不說。藥效似乎過了,雨兒幫我塗藥……」幾滴汗珠滑過頸間傷口,令素霙妃感到輕微的麻癢刺痛。


「是,小姐。」雨兒接過藥盒,指尖抹上藥膏,輕柔撫過主子脖頸間的紅痕,肌膚相接的親密令素霙妃不由得輕哼出聲,待手指離去,她感到淡淡的失落以及微微的甜蜜。


「有雨兒照料這傷一定很快就會好的。」


「嗯……」點頭附和的青衣丫鬟做夢也沒想到,上蒼有多愛作弄人,未來的她親手毀壞了最鍾愛的嬌軀玉體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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